【原生艺术】当代艺术的精神分析方法论

导读: 对这些精神病人的艺术作品，我做了一个艺术史的分析比较，这些精神病人的艺术处在艺术史的一个什么阶段呢？实际上从艺术形态学看，这些病人的绘画可归入艺术史的现代艺术。艺术史里面的一些现代艺术大师，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抽象主义艺术家，他们实际上是利用潜意识创作，和这些精神病人的创作在这方面是一致的。

在“当代症候·病理分析与法律实践”——“继续生活”艺术展座谈会上的发言

（注：“当代症候·病理分析与法律实践”——“继续生活”艺术展座谈会于2017年6月11日下午在深圳是33空间举行。）

作者：吴味

吴味

　　很高兴能跟大家一起在这里交流。因为我学医，所以我对精神病这个领域略有了解，但就精神分析如何应用在艺术创作和艺术策展方面，我的艺术批评以前没有涉及到。今天是个机会，如何从医学的角度谈艺术，即精神分析如何应用于艺术，如何让精神分析成为当代艺术的方法论，值得探讨。我现在想分两个方面来谈。

　　一个是现代艺术的精神分析方法论问题。

　　在这方面，南京有一个艺术工作者，叫郭海平，他是搞如何让精神病人创作艺术这种工作的（“精神病人”现在有称“精神障碍者”。在专业语境中使用“精神病人”词语，关系不大。）2015年我参观了他的社区原生艺术工作室，里面有很多精神病人画画，他们通过画画创作了艺术，同时也治疗了自己的疾病。那些病人中抑郁症不多，更多的是精神分裂症之类的。对这些精神病人的艺术作品，我做了一个艺术史的分析比较，这些精神病人的艺术处在艺术史的一个什么阶段呢？实际上从艺术形态学看，这些病人的绘画可归入艺术史的现代艺术。艺术史里面的一些现代艺术大师，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抽象主义艺术家，他们实际上是利用潜意识创作，和这些精神病人的创作在这方面是一致的。我和郭海平也做过交流，他也同意我的看法。我拿这些病人的作品和现代艺术史的大师的绘画比较，里面有非常相似的成分。当然它们的区别就在于，这些精神病人利用潜意识画出来的绘画，是一种纯粹的个人潜意识表达，并无有意识地思考与社会、人生、自然的关联，而且也没有和艺术史建立一种上下文关系的那种理性；而现代艺术史的大师不仅仅是个人潜意识表达，还有意识地关联社会、人生、自然（比较间接），而且他们也是有艺术史理性的，他们是有意识地利用潜意识来寻求艺术的历史超越。所以如果从艺术内容来看，这些精神病人的绘画又不太够现代艺术，所以郭海平又称它们为“原生艺术”，与儿童绘画类似。

　　那么，作为精神分析，有没有可能成为现代艺术方法论呢？这个是值得探讨的。艺术家有没有可能通过精神分析而有意识地激发、利用潜意识而创作现代艺术？这已经被现代艺术史的艺术家所证实，完全没有问题。而精神病人，包括抑郁症病人，可能做精神分析是很困难的（当然有些病人并非完全丧失理性能力），这就需要有郭海平这样的艺术工作者去引导他们，利用精神分析把自己的潜意识中更有意义的东西激发出来，用于创作，这种情况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这是现代艺术的精神分析方法论在创作和策展上的可能性。

　　还有一个是当代艺术的精神分析方法论问题。

　　我更希望一些艺术家把精神分析作为一种方法论，最后创作出具有当代艺术性质的一些作品。什么才是用精神分析方法论介入精神领域创作作品？刚才我们的法律专家谈到精神病人权利问题，权利是当代艺术家关注的一个重要的方面，当代艺术家是关注问题的，权利是精神自主的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当代艺术家关注权利问题有很多，但是单纯的关注精神病人的个人权利我觉得还不是把精神分析作为当代艺术的方法论，当代艺术的精神分析它应该是去分析一些精神病人，他们的精神病的发生与社会因素有什么关系，以及疾病发生后与社会的关系的改变，包括权利的丧失等等。这些与精神病有关的社会问题需要通过精神病个案的分析，从一个个个案的分析，才可能找到精神病的社会原因，通过精神分析方法，找到与精神病有关的社会问题（包括权利丧失问题等），把这些社会问题揭示出来，就是当代艺术创作。这个我认为才是当代艺术的精神分析创作方法。

　　当代艺术的精神分析方法论需要高度理性的精神分析方法和文化观念的超越性。那么精神病人在发病期就做不了，严重的抑郁症病人也做不了，但是当代艺术家可以利用精神分析方法去给他们做访谈，跟他们交往、交流，通过跟他们深入的交流，既能缓解他们的症状，同时也能让你分析到相关的社会问题，从而创作当代艺术。

　　今天我们也有一些艺术家也在做精神病有关的作品，但很难说是真正的精神分析方法。比如当代艺术家何成瑶，她就利用他的妈妈的精神疾患情况做过当代艺术作品。还有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她应该也是一个精神病人，她在精神病院住过七八年，但精神病人发病与不发病的情况是很不一样的，我认为草间弥生她一辈子的创作好像都是做她精神状态的一个表达，严格意义上和当代艺术没有什么关系，她更多的是一个现代艺术家，但是今天国际上把她当作一个当代艺术家，不是很合适。这个展览的作品其实也不是当代艺术。

　　今天来了很多艺术同仁，我希望策展人、批评家和艺术家区分两种艺术，一是现代艺术，一是当代艺术。当代艺术是观念的一种表达方式，这让精神病人的真正进入相对困难，当然也不是绝对，但精神病人进入现代艺术还是比较容易一些。

　　刚才有观众谈到网上有一个多辆汽车反复碾压一个女士的视频，当代艺术家应该如何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待这个事件呢？我想它应该是有一些方法的。比如首先你看视频，然后你看这个视频在网上的反应，以及网友的留言，从留言中你能做精神分析，分析网友的精神症候，进一步分析我们的社会存在的相关问题，从而做出特定社会问题针对性的精神分析社会学当代艺术作品，可能就是很好的精神分析方法在当代艺术创作中的应用。

　　这种精神分析方法不是说有没有同情心、有没有道德等等的一般精神关联，它不是一般性的社会文化道德分析，而是严格精神病学意义上的精神分析。当然这个需要专业能力，如果你没有精神分析的能力，就做不了这样的精神分析作品。

　　显然在中国，这个事情，如果艺术家认真去分析，肯定会从不同的层面做出作品来，但绝大多数可能是一般的社会文化道德分析作品，那种真正严格意义上的精神分析社会学作品可能很难做出来，因为我们的当代艺术家可能没有几个具有精神分析的专业能力。其实，尤其那种微信、网络留言，更能反映出我们国家人们当下的心理精神状态，而这种状态有没有涉及到我们内在的生命价值问题，牵不牵涉到我们生命价值的掏空和流失呢？如果把这种东西通过精神分析揭示出来，就是很好的当代艺术作品。

　　精神分析作为当代艺术的方法论不是唯一的，当代艺术的方法论有很多，比如说有社会学方法论，有心理学方法论，有文化学方法论，有历史学方法论，还有科学方法论，等等，当代艺术的方法论是综合的，精神分析完全可以成为当代艺术方法论的一个维度。但是我关注到的，可能我的视野比较小，比较深入的精神分析的作品很少，更多是一般性的文化道德精神的分析。当然，关注一些个体心理精神方面的表现，也算与精神分析有一点关系，但我特别希望看到那种比较深入的精神分析当代艺术作品。

作者吴味，深圳市疾控系统的主任医师，原载于：问题主义（微信公众号）

责任编辑：傅玲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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